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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上的兩種愛國主義

時間:2012-05-29 10:12   來源:中國青年報

  最近,最熱的話題無疑是央視的紀錄片《舌尖上的中國》了。很多觀眾表示,《舌尖上的中國》讓大家看到的不是精致的“烹飪教科書”,而是真真切切的市井美食與草根生活,讓人回味起媽媽的味道、兒時的味道、故鄉(xiāng)的味道。有論者認為,紀錄片所體現(xiàn)出來的文化,更是“傳統(tǒng)的味道”。而對中國傳統(tǒng)美食的挖掘,實際上就是一種最富感染力的愛國主義教育。

  然而,也有論者認為,“另一個舌尖上的中國,充滿晦暗與骯臟,是由有害的添加劑、地溝油、增白粉、瘦肉精、農藥殘留、熒光粉、反式脂肪酸寫就的”。我們應該“吃就是吃,無須跟愛國掛上鉤,無須給我們的口舌快感強加上一個嫵媚卻沉重的價值符號,從吃中總結出宏大敘事,去無限地拔高《舌尖上的中國》”。

  其實,任何優(yōu)秀的紀錄片都絕不僅僅是對事務的原生態(tài)記錄,相反,它們除了用最現(xiàn)實的手法去拍攝與記錄影像之外,一定同時又是在講一個體現(xiàn)其核心思想的故事。于是,當我們把《舌尖上的中國》簡單地理解為一部“吃貨”手冊,肯定有過分簡單化之嫌,但把“愛國主義”與“民族主義”等等慣常標簽貼上去的時候,或許又有過度詮釋與意識形態(tài)化之疑。

  所以,在對“傳統(tǒng)的味道”所體現(xiàn)的“文化中國”認同的同時,在對“問題中國”的批評中,需要思考如何通過監(jiān)督馴服公共權力,從而發(fā)現(xiàn)什么樣的愛國形式才是現(xiàn)時中國社會最需要的愛國主義。

  首先,究竟什么是傳統(tǒng)?最簡單地說,只要是能夠代代相傳,具有一定價值和意義的人、事、物,都可以被籠統(tǒng)的認為是傳統(tǒng)。德國思想家曼海姆認為,當一個人看到舊事物的時候,他的內心如果是出于一種本能的反應而有一種天然的親切感,那么,這個人往往就是一位傳統(tǒng)主義者。所以,對中國各地、各民族具有原生態(tài)的質樸美食產生天然的好感,就不僅是因為我們對食物的本能反應,更是對一種文化傳統(tǒng)的自然貼近。

  但這種本能的“傳統(tǒng)主義”,是否就是我們所尊崇的“保守主義”?傳統(tǒng)主義僅僅只是一種個體的應激性反應,而應激性往往都是很隨意的。只有當政治因素滲透進公眾生活的方方面面,新的階級繁衍生長出來的時候,傳統(tǒng)主義才會成功地進化為保守主義。也就是說,公民在不斷的權利博弈中培養(yǎng)出的權利信仰,或許已經構成了政治保守主義成長的基石。

  拿頻繁被曝光的食品安全問題來舉例,消費者通過公民的個體揭發(fā)與媒體曝光,逐漸知道了身邊存在的嚴重問題,于是,在輿論的施壓下,政府會不斷地出臺相應法規(guī)政策并對違法者施以嚴懲。不錯,即使一次次曝光讓很多消費者對食品安全問題近乎絕望,但總還是有更多的消費者向主管食品安全的政府部門表達憤怒,呼吁改革。這主要是因為,在消費者的權利意識里,通過自己的積極反抗,公權機關忌憚于更高權力的追查,必然要對相關問題予以回應。

  這樣,在法律條例對公民權利保障的光芒照耀里,在周遭即使成本較大,但最后畢竟在成功的維權案例指引下,權利與權力之間反復而持久的博弈過程,就是一個公民權利意識持續(xù)萌發(fā),政府公權逐漸自我克制的偉大傳統(tǒng)的形成過程。公民對權利的點滴爭取態(tài)度,經過時間的洗禮,逐漸內化為他們生存結構的一部分。進而,對習俗權利的文化認同,就會逐漸被一種表面溫文爾雅,實際堅強有力的政治保守主義所取代。

  于是,通過拍攝美食,讓“吃貨”們在想念起“媽媽的味道、兒時的味道、故鄉(xiāng)的味道”的同時,更讓他們深深地體味到中國文化的“傳統(tǒng)味道”。同時,媒體持續(xù)曝光食品安全問題,消費者要求公權機關做出積極回應的過程,恰恰體現(xiàn)了,盡管食品安全已經面臨危機,但公眾依舊對權力機關的執(zhí)行力抱有信心,依舊希望在既有的權力框架下,通過合法的渠道保護和生長自己的權利,而這恰恰是政治保守主義的真意所在。

  所以,如果說各種美味縈繞的《舌尖上的中國》,是一種經典的傳統(tǒng)主義式愛國,那么,當前媒體不吝版面地對食品安全問題予以揭露,公眾對政府施壓,政府予以積極回應的整個過程,則是一種典型的保守主義式愛國。如果說舌尖上的“文化中國”勾連起我們對既有文化傳統(tǒng)的深切愛意,舌尖上的“政治中國”則去束縛政府公權力的擴張,暗示公民私權利的成長,帶領公眾超越極端民族主義的狹隘,達到理性愛國主義的真諦。

  進而,當我們的社會已經從安全走向風險,從傳統(tǒng)走向現(xiàn)代,我們就不僅需要美味記憶的“文化中國”,更需要權利博弈中的“政治中國”;不僅需要傳統(tǒng)式愛國主義,更需要保守式愛國主義。

編輯:張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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