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烏魯木齊7月13日電 新華社記者徐軍峰
這張老照片是阿尼帕(后二排中)和她的大家庭的合影。 7月的新疆阿勒泰草原上鮮花盛開,新疆首屆十大杰出母親阿尼帕含辛茹苦收養(yǎng)漢、回、維吾爾、哈薩克4個民族10個孤兒的事跡傳遍了天山南北。加上自己親生的9個兒女,70歲的阿尼帕老人和她這個民族團(tuán)結(jié)的大家庭,已有維吾爾、漢、回、哈薩克、塔塔爾、烏茲別克6個民族的180多口人,他們的故事感動了2000多萬新疆各族人民。 新華社記者 徐軍峰 攝
這是近年拍攝的阿尼帕的家庭聚會。 新華社記者 徐軍峰 攝
7月的新疆阿勒泰草原上鮮花盛開,新疆首屆十大杰出母親阿尼帕含辛茹苦收養(yǎng)漢、回、維吾爾、哈薩克4個民族10個孤兒的事跡傳遍了天山南北。
加上自己親生的9個兒女,70歲的阿尼帕老人和她這個民族團(tuán)結(jié)的大家庭,已有維吾爾、漢、回、哈薩克、塔塔爾、烏茲別克6個民族的180多口人,他們的故事感動了2000多萬新疆各族人民。
“我這里不分民族,都是我的孩子”
阿尼帕1956年隨父母從蒙古國回到新疆阿勒泰地區(qū)青河縣,不久父母相繼病逝,五兄妹中最大的阿尼帕承擔(dān)起生活重任。1957年,她嫁給了從部隊轉(zhuǎn)業(yè)到縣公安局工作的維吾爾族小伙子阿比包,一家7口人過上了雖清淡但很幸福的日子。
1970年,他們的鄰居牙合甫夫婦(丈夫是維吾爾族、妻子是哈薩克族的再婚家庭)相繼去世,撇下了19歲的吐爾達(dá)洪、16歲的庫爾班和14歲的托乎提。
在那個年代,家家都不富裕。阿尼帕全家7口人僅靠丈夫一個月45元的工資生活。而這3個男孩正是“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的年齡,如何一下子要添3張嘴,可就難壞了阿尼帕。她看著丈夫的眼睛說:“咱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3個孩子沒人管吧……”從此,阿尼帕家多了3個兒子。
1977年阿尼帕又收養(yǎng)了回族姑娘王淑珍和她的4個兄妹。已是中年的王淑珍回憶起收養(yǎng)經(jīng)過時,仍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11歲的王淑珍和她的兄妹在父親去世后,隨母親改嫁到漢族繼父家。不久,母親撒手人寰,父親又體弱多病,兄妹幾個便開始流浪街頭。
阿尼帕的妹妹看到凍餓交加的小淑珍后,便將她領(lǐng)回家。小淑珍一進(jìn)家門,屋里正在玩耍的其他孩子全都捂著鼻子跑了出去,因為淑珍身上的衣服又破又臟,頭上長滿了頭癬和癩瘡,流著膿水。看到小淑珍這個樣子,阿尼帕舐犢之情油然而生,她心疼地把小淑珍攬在懷里,眼淚嘩嘩地流下來:“可憐的孩子呀,你怎么成了這個樣子,要是你媽媽看到,她會心疼的……”
阿尼帕一邊流淚,一邊燒了一鍋熱水,輕輕地將小淑珍渾身上下擦洗干凈,給她換上暖和的衣服,并做了一盤香噴噴的拌面。
為了治好小淑珍的頭癬和癩瘡,阿尼帕從第二天開始,每天帶小淑珍去醫(yī)院上藥。兩個月后,小淑珍長出了濃密的黑發(fā),復(fù)原了她那張清秀的臉。
王淑珍的命運改變了。如今,人到中年的王淑珍依然留著過膝長發(fā),她說,是阿尼帕媽媽給了她這頭青絲,她要用這頭長發(fā)見證和銘記這份無私博大的母愛。
王淑珍被收養(yǎng)幾個月后,她的繼父又一病不起。看到幾個衣不遮體的孩子蜷縮在一張破舊的氈子上,阿尼帕的心都快碎了,她默默地把王淑珍的哥哥和兩個妹妹也帶回了自己的家。
1989年,王淑珍的繼父去世,留下了金海、金花、金雪蓮3個孩子,最小的金雪蓮只有1歲多。阿尼帕又將這3個漢族孤兒接到家里。這樣,加上自己生養(yǎng)的9個兒女,阿尼帕就有了4個民族的19個兒女。
前不久,在阿尼帕老人家,面對一張30年前的老照片,記者與縣里的干部辨認(rèn)照片上收養(yǎng)的孩子是誰、是什么民族時,阿尼帕老人突然插話說:“在我這里不分民族,她們都是我的孩子!”
如今,年逾七十的阿尼帕老人這個民族團(tuán)結(jié)的大家庭已有維吾爾、漢、回、哈薩克、塔塔爾、烏茲別克6個民族的180多口人。
媽媽,您為什么總是偏愛收養(yǎng)的孩子?
2004年1月3日,阿尼帕和丈夫阿比包與孩子們在一起。新華社記者 徐軍峰 攝
阿尼帕親生的大女兒卡麗曼說起媽媽偏愛收養(yǎng)的孩子時,至今還感到非常委屈。她說:“我14歲那年,媽媽從親戚家回來帶了一條淡綠色的新裙子,我們家的女孩子都沒有穿過裙子,我想我是老大,又是媽媽親生的女兒,裙子理應(yīng)給我穿?蓻]曾想媽媽卻把裙子給了王淑珍,我傷心地大哭起來。媽媽摟著我說:‘你是大姐,要讓著妹妹。’”
至今,那條淡綠色的裙子還被王淑珍精心地收藏著。
阿尼帕的回族兒子王作林講起小時候的事情,滿臉笑容,眼里卻含著淚。他說,有一年,別人送了一雙球鞋。他與阿尼帕老人的親生大兒子阿奔為這雙鞋爭打起來,搶到球鞋的阿奔還沒穿到腳上,就被阿尼帕老人一把奪下,遞給了王作林。媽媽一邊打著親生的兒子阿奔,一邊說:“你這當(dāng)哥哥的,就不知道讓著弟弟!”
王作林是讓阿尼帕夫婦最操心的孩子,初中畢業(yè)后受不良少年的影響,1989年嚴(yán)打時,王作林被判了3年刑。阿尼帕老人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她責(zé)怪自己對孩子關(guān)心不夠。她要求全家的兄弟姐妹不要歧視這個誤入歧途的兄弟。她和丈夫幾次去400公里遠(yuǎn)的監(jiān)獄探望王作林。
1992年王作林刑滿出獄后,兩位老人又張羅著給他找工作,又張羅著給他找媳婦。王作林夫婦雙雙從水泥廠下崗后,老兩口又東拼西湊了幾千元錢,買了一輛二手車,讓他們夫妻跑運輸,F(xiàn)在的王作林開起了旅社和飯店,生意紅紅火火。
阿尼帕的大女兒卡麗曼回憶起當(dāng)年的情景說,她們幾個媽媽的親生兄妹當(dāng)時特別不理解媽媽,家里那么窮,干嗎還要再收養(yǎng)別人家的孩子呢?全家住在4間土房子里,十幾個歲數(shù)差不多的孩子睡在一張墊著麥草、鋪著舊氈子的大炕上。穿的衣服,往往是老大穿完,經(jīng)阿尼帕縫補之后,老二、老三接著穿,直到穿破為止。阿尼帕最小的親生女兒到了上初中時還沒穿過一件新衣裳。
最讓媽媽發(fā)愁的是全家20多口人一日三餐的吃飯問題。她專門買了一口直徑1.2米的大鐵鍋,但做一鍋飯一個人分不了一碗,鍋就見底了;打一坑馕,十幾個孩子圍在馕坑邊,熟一個吃一個。為了讓孩子們吃上飽飯,阿尼帕幾乎把所有的收入都換成可以吃的東西了。
阿尼帕的丈夫阿比包下了班就去打土塊賣錢;他還去幫別人宰牛宰羊,就是想得到一些牛羊雜碎,改善一家大小的生活。阿尼帕也經(jīng)常在春天里去挖野菜,秋天出去撿麥子、拾土豆,用這些換面粉、玉米面給孩子們吃。
為了貼補家用,阿尼帕曾在縣食品廠找了一份工作——清洗羊肚和羊腸,每個月計件可以掙上36元錢。這可是個苦差事,每天早晨6時許起床,做好孩子們的飯后,她就來到青格里河畔開始了一天的忙碌,雙腳浸在冰冷的河水里……周而復(fù)始,一年又一年。
阿尼帕收養(yǎng)的孩子們,回憶起童年生活時,感觸更多的卻是幸福和快樂。王淑珍說,阿尼帕媽媽家雖然窮,但很溫暖,家里的笑聲比別人家要多……
性格開朗、樂觀、善于持家的阿尼帕,沒有被生活的重?fù)?dān)壓垮,始終對生活充滿了信心。她相信,孩子們終會長大成人,日子會好起來的。
阿尼帕夫婦省吃儉用,從牙縫里省出錢來讓孩子們?nèi)ド蠈W(xué)讀書。家里用不起電燈,阿尼帕就找來破棉絮搓成條,放在羊油碗里照明,讓孩子們學(xué)習(xí)。她的19個孩子沒有一個因家里窮而輟學(xué)。
愛心的輪回
2004年1月3日,阿尼帕和丈夫阿比包與孩子們在一起。新華社記者 徐軍峰 攝
阿尼帕的事跡感動著她的子女,也感動著青河縣5.4萬哈薩克、漢、蒙古、回、維吾爾等16個民族的群眾。
阿尼帕的漢族鄰居田玉英說,阿尼帕是全縣最幸福的人,她的孩子和她孩子的孩子們都特別孝順。去年,阿尼帕的老伴去世,她的孩子都回來了,180多口人。特別是她收養(yǎng)的孩子,比親生的孩子還要親,這些孩子們剛進(jìn)縣城就下車,號啕大哭著向家里奔去……
阿尼帕的親生兒子阿奔是一個鄉(xiāng)的武裝部長,1999年在幫助牧民修建暖圈時被倒塌的墻砸死,留下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兒子在石河子上大學(xué),女兒在阿勒泰衛(wèi)生學(xué)校上學(xué),正是花錢的時候。
生意剛有點起色的回族兄弟王作林,摟著這兩個可憐的孩子說:“有你們四爸在,你們就放心吧。”從此,王作林每月按時給兩個孩子寄去生活費,并把每年的學(xué)費早早交給孩子們,他還經(jīng)常打電話詢問他們的學(xué)習(xí)情況。
阿尼帕的大女兒卡麗曼正在資助一個牧區(qū)的女學(xué)生,而她與丈夫的收入每月加起來剛過2000元。
從小吃阿尼帕的奶長大的侄女熱孜萬古麗是青河縣希望小學(xué)的教師。她資助了3個貧困學(xué)生,她說:“從我姑媽身上我們學(xué)會了愛,學(xué)會了幫助更困難的人!
去年,四川汶川地震后,阿尼帕夫婦天天在家看電視,她們從不多的收入中拿出1000元,捐給了災(zāi)區(qū)。阿尼帕找到縣上民政部門的領(lǐng)導(dǎo)說:“我們現(xiàn)在生活不知比過去好了多少倍,我愿意再收養(yǎng)10個孤兒!
在阿尼帕老人的感召下,全縣有10多個家庭向民政部門提出收養(yǎng)地震孤兒。牧民們還趕著牛羊來縣城捐款。在這個貧困縣,各族人民向地震災(zāi)區(qū)捐款130多萬元。
在這個民族團(tuán)結(jié)的大家庭,看著子女們爭相給母親阿尼帕敬獻(xiàn)禮品的場面,聽著孫子輩的各族兒童用他們稚嫩的歌喉齊唱《世上只有媽媽好》的歌聲,歡歌、笑語在這個幸福的大家庭里蕩漾。
記者走出這個大家庭很遠(yuǎn)了,孩子們齊唱的哈薩克民歌《母親》的歌聲還在縣城的上空回蕩!拔以诤苓h(yuǎn)的地方想著您,不管是在天涯海角,忘不了呀我的母親,有母親的人永遠(yuǎn)不會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