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旺報》23日刊載投稿文章,談及作者在擔任鎮(zhèn)長期間恰巧經(jīng)歷的兩次臺灣老兵回鄉(xiāng)探親的事情。通過這兩件事情,作者感悟到“我不再覺得他是臺灣人,他就是樹坪那個偏僻鄉(xiāng)下的人,一個本鄉(xiāng)本土的愛開玩笑的幽默老人”。
文章摘編如下:
1990年代初期,我在貴州省鎮(zhèn)遠縣都坪鎮(zhèn)工作。1980年代臺灣當局開放國民黨老兵回鄉(xiāng)探親后,這個鎮(zhèn)的兩個臺灣老兵開始回家鄉(xiāng)探親。一個姓洪,60多歲,家住樹坪村,一個姓何,60多歲,家住地花村。作為鎮(zhèn)長,我有幸應(yīng)邀參加了洪姓老先生的探親儀式。
記得洪老先生第一次來探親是一個秋天,是帶著妻子來的。由縣臺辦專車送來。他西裝革履,圓臉、中等個子梳著上翻的白發(fā),齒白眼亮,一付成功人士模樣。太太中等個,爪子臉,旗袍高跟鞋,風(fēng)韻猶存。在90年代初的鄉(xiāng)下人看來都打扮得十分洋氣。洪老先生的弟弟帶了全寨鄉(xiāng)親30多個年輕人下山來接他們。
他弟弟介紹大家招呼洪老先生和夫人,頓時,“大爺”“大公”“大太爺”“大婆”“大太婆”叫聲一片。他們微笑著和每個人握手,見人就發(fā)100元人民幣和發(fā)100元臺幣作紀念,大家接受了,都樂呵呵的。那時龍江河上沒有橋去樹坪,大家卷起褲管把老先生和夫人背過了河。
老先生緊緊的抱著背他的親人的肩膀,眼里熱淚盈眶,他嗅到了家鄉(xiāng)的味道,嗅到了親人的味道,雖然酸臭,卻很入心。過了河開始爬坡,洪夫人只爬了一半高跟鞋跟就斷了,眾人只好輪流把她背了上去。
為了不打擾他們親人的見面,鎮(zhèn)政府的幾個領(lǐng)導(dǎo)雖然也應(yīng)邀前來迎接,但臺辦要求我們等到迎接儀式結(jié)束再介紹見面,以免喧賓奪主。
來到村子,村子還是他離開時的老樣子。寨鄰老少都站在路邊接他,幾個同齡人還上來叫他的小名,他很感動,一一和他們擁抱。在眾人簇擁下走進家門,家里還是他離家時的模樣,這一切好象是在等著他40年后回來似的。他心一酸跪地對著神龕放聲哭了起來,夫人也陪著他哭,哭得眾人都掉眼淚。
洪先生的弟弟忙搬來八仙桌擺上刀頭酒禮、鳴炮、嗩吶齊奏、燒香化紙,為大哥大嫂掛紅,用當?shù)厝颂赜械姆绞接痈缟9虍,他問弟弟,父母是哪年過世的,弟弟作了回答。弟弟還說,父母離世前一直以為他不在人世了,常常叨念:“死了就好了,可以見到你哥哥了。”洪先生聽了,又一陣心酸放聲哭起來。
為了迎接大哥大嫂的到來,主人要求我們鎮(zhèn)里幾個干部出面表示歡迎。我們拿出大掛鞭炮放了后,進屋和洪先生夫婦見面,表達我們熱烈歡迎之意。并說:回來遇到什么困難,隨時向我們提出,我們將盡力而為。一陣寒暄過后,我們政府的幾個同志和臺辦的負責人一起在堂屋吃飯喝酒,洪先生夫婦臉紅話多,表現(xiàn)得確實高興。
吃完飯,已近黃昏,我們和洪先生夫婦話別。并交代,有事一定來找我們,我們會盡地主之誼。說畢,我們學(xué)著他拱手而別。洪先生目送我們很遠,洪夫人則躬身送我們。我們一路談?wù)撝_灣還保留著我們傳統(tǒng)禮節(jié)的話題。
第三天上午,洪先生到鎮(zhèn)政府找到我們,說,一是來感謝我們對他們回鄉(xiāng)的熱情歡迎,二是夫人要來鎮(zhèn)子上買雙運動鞋。我邀洪先生夫婦在鎮(zhèn)政府辦公室茶敘。
我問起他在臺灣的生活,他說,也有酸甜苦辣,并說了一些具體的事。我邀洪先生夫婦吃午飯,洪先生堅決不吃,還開玩笑說他沒在大陸交稅,不該吃政府的飯。我說我私人請,他說,你的工資也來自稅收。我不由自主地笑起來。隨后他們搭乘上午的班車回了樹坪。
他們出門那一瞬間,我不再覺得他是臺灣人,他就是樹坪那個偏僻鄉(xiāng)下的人,一個本鄉(xiāng)本土的愛開玩笑的幽默老人。(周曉暉/貴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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