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幾時有”已經平易成口語,融入兒歌、流行曲、家常話中,隱去了蘇東坡的文豪氣和穿越歷史的云煙感。近日翻看臺灣蔣勛先生的《蔣勛說宋詞》,這一看不得了,驚覺原來這是一個了不起的句子,蔣勛先生說:“談到蘇軾,我覺得大家可以了解到他所創(chuàng)造的一個文學風格,他幾乎是一掃唐代的貴游文學!F游文學’是說從六朝以下一直到李白,基本上都在追求一種比較貴族氣的豪邁、華麗,一種大氣、揮霍的美學感覺?墒堑教K軾的時候,我們看到他真正建立了宋代詩風的一種平實,所以當我們讀到‘明月幾時有’的時候,你常常會覺得蘇軾最大的特征,是他的作品當中常常有一些句子幾乎是不像詩的。比如‘人生如夢’,比如‘多情因笑我’,他常?梢园咽浪椎恼Z言非常直接地放入詩中。”
跟著蔣先生的這本書,重新發(fā)現(xiàn)了那些我們已熟到“審美疲勞”的詞句之美,還令人在清如水明如鏡的秋夜里琢磨人生的滋味,比如“天涯何處無芳草”,蔣勛先生的剖析是:“不止是在講一個自然現(xiàn)象,同時它也擴大成為一個心理經驗,好像對生命有很大的鼓勵。我前面提到我最大的愿望是蓋一座廟,凡是這種句子我都會把它做成簽,放在廟里,一個失戀的人如果抽出‘天涯何處無芳草’,大概會很高興的,它變成了一種擴大性的人生體驗!
無論是宋詞之美還是蔣先生解析之妙,令人重拾閱讀的樂趣。書架上唐詩宋詞的解析書籍也有幾種,或考證嚴謹、或著者權威,為何蔣勛先生口語化的點評在這個秋夜抓住我的心?為何那些平日里樸素的句子大放光華?大概因為這樣的評說方式浸漬著感情與個性,也是因為隔著海峽,審美與表述都有了些微的變化,這種變化在讀者的心里投下新奇與驚喜。漣漪蕩起,又滋潤了千年前的詩意詞境,令我們滿懷敬意地再讀一遍:“明月幾時有”?恰如第一次與這個句子相遇。
隔著海峽,謝謝蔣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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