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野夫人拿著孩子的照片,心里空落落的。
大川小學刺耳的警報聲明確無誤地傳了出來。
2011年3月11日,日本東部發(fā)生9.0級大地震,整個學校開始劇烈地搖晃,學校的老師和學生趕緊蹲下來,躲避屋內(nèi)被震落的物件。然而此時他們無人知曉,幾分鐘以后,更為嚴重的危險將迅速襲來。
全校108名兒童,無一人經(jīng)歷過9級地震,但所有的日本學生都接受過地震來臨時應如何應對的訓練演習。根據(jù)應急預案,所有的學生迅速做出反應,并快速在操場上集合。而在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北上河的入?诓ɡ朔瓭L,海嘯肆虐、襲向內(nèi)陸。
關于接下來該如何行動的問題引發(fā)的爭論延遲了學生們的下一步行動。一位資深教師堅持他們爬上靠近河上橋梁的高地,而另一位老師認為,孩子們應該爬上學校后面陡峭的木制小山。
而恰恰是時間的延遲耽擱導致了災難性的后果。海嘯咆哮著沖垮堤壩、卷過學校與海岸之間的110戶人家,最后在孩子們逃往橋梁高地的途中將他們——吞沒。
由此導致70名學生死亡,而至今仍有4人下落不明。此外,還有10名教師罹難,一名至今下落不明。
狩野西坂房間的墻壁上,仍然掛著兒子竜也和女兒的伊東美咲照片。照片上,11歲的竜也微笑著,身旁是8歲的妹妹。然而,海嘯吞噬了學校,也永遠帶走了這兩個可愛的小生命。
竜也喜歡畫畫,他將所畫的幻想神靈和向日葵放在畫框內(nèi)掛在墻上。他有一個地球儀,他還能說出全世界各不同國家的電視臺的名字。竜也的理想是長大了設計電腦游戲。
“伊東美咲非常開朗和活潑!贬饕坝闷届o而克制的聲音敘述道, “但是她也非常好勝,不管在什么事情上她都不想輸。她有一個獨輪車,但從來不穿長褲,無論天氣如何,她總是穿一條裙子或一件外套。我總是跟在她后面嘮叨,她騎獨輪車的時候回摔倒,也許會刮傷膝蓋,但她從來不聽我的,結果是她不停地摔倒,當然膝蓋總是被傷到!
在2012年3月11日下午,地震發(fā)生后狩野瘋狂地想回家,但道路被封鎖。她的丈夫試圖從保護著他們社區(qū)的高路堤找到一條回家的路,但是海嘯已經(jīng)席卷過高路堤并摧毀了幾十戶人家。
不久天就暗了下來,他們別無選擇,只能等待黎明。一個不眠之夜后,狩野先生攀過松林,心急地達到學校, “他看到學校周圍被水淹沒!贬饕芭恐v述道,“他知道馬上孩子們能幸存下來的可能性非常渺茫了!
一年前,日本東北部曾經(jīng)發(fā)生過許多人間慘劇,然而很少有比發(fā)生在這兒的悲劇更讓人心酸。
學校是如今該社區(qū)唯一屹立不倒的建筑。公寓、商店、醫(yī)院、當?shù)氐纳鐓^(qū)活動中心已經(jīng)全部在海嘯之中被夷為平地。一年后,仍然可以看到卡車開過,收集地上的碎片。
隨即父母們馬上開始尋找自己的孩子。一天,在清理了村里面的碎木材和金屬塊之后,狩野先生發(fā)現(xiàn)了,他兒子的安全報警器。 “他把它撿起來,安全報警器就開始嗡嗡作響! 狩野女士講述道。 “他關不上報警器,就只能兩手捧著它回家。到家以后,警報器立即停止了!
3月22日竜也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了。在沒有任何警示的情況下,4月1日的晚上竜也的警報聲再次響起。翌日,伊東美咲的尸體也被發(fā)現(xiàn)。自此報警器再沒有響過。
“這一切發(fā)生已經(jīng)近一年了,但卻仿佛發(fā)生在昨天。” 狩野女士說。 “我們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親人離世的所有傷痛。我知道,孩子們與我們不在一起了,但我仍然有一種他們還在我們身邊的感覺!
“因為我們住得離河邊很遠。我們沒有失去家園或是任何物品,因此,我們唯一失去的是孩子們,我們再也不能每個下午聽到他們放學回到家的聲音。”
狩野在石卷市的建筑公司上班,目前又回到了工作崗位上,因為她認為這樣有助于減輕她情緒上的負擔。
她的丈夫情況更糟糕,常常忍不住自責,表示寧愿從前少埋頭工作,多花些時間與家人呆在一起。狩野女士表示,在災難發(fā)生4個月后,地方當局提供了心理咨詢,然而,她已經(jīng)失去了對所發(fā)生的一切生氣的力量。
當然,不是所有的父母態(tài)度都與狩野女士一樣。
38歲的平冢直美就在學校附近與一位頭戴安全帽的官員進行激烈的論辯。她12歲的女兒小春也在海嘯中罹難。
在過去的10天里,北上河的一條支流已被截流,以便搜索能夠進行,但大雨和大雪在大壩上形成了一個水池,當局表示,他們別無選擇,只能放水。
“我們請求他們不要這樣做,希望他們能給我們幾天時間,但他們說這是不可能的。平冢直美女士表示。 “這不過是舊事重演。當局為我們做的遠遠不夠!薄八麄冏龅脤嵲谑翘偬佟!
搜救隊過了好長時間才發(fā)現(xiàn)小春的尸體。8月08日,小春的尸體才在鄰近Naburi灣約3英里遠處被找到。在此期間,平冢直美女士學會了操作重型機械,并用租來的挖掘機幫助搜索。在小春的尸體被找到后,平冢直美女士依然沒有停止,還在繼續(xù)幫助尋找其他失蹤兒童。“早上,我送我另外兩個孩子上學,然后我來這里,挖一整天,”她說。 “中午吃過午餐后繼續(xù),直到天黑時,我才回家為家人準備晚餐。“這就是我現(xiàn)在的生活。”平冢直美聳聳肩說。她的挖掘機就這樣一寸一寸地挖過河口到南部松山。
時隔一年,這場居民記憶之中最嚴重的自然災害導致的死亡人數(shù)已經(jīng)達到15,846,還有3,320人仍然下落不明。
災難現(xiàn)場的遺留物仍在清除之中,然而人們對苦難和傷痛的記憶,可能需要更多的時間才能清除。下周末,也就是03月11日,一位牧師會到狩野家中舉行莊嚴的儀式,親屬也將到場,但是顯然這樣的周年紀念日是沒人想度過的。
狩野女士說:“我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我知道,孩子們是不會回來了,所以有時候我的情緒真的非常低落,我不認為我可以應對得很好!
“但是,生活必須繼續(xù)下去,”她補充說。 “這就是為什么我的丈夫和我已經(jīng)決定在生養(yǎng)一個孩子。”(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