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不上訴就要去監(jiān)獄,預(yù)訂的咸菜蔬菜就浪費了
趙春華擔心上訴會花很多錢,會拖累唯一的女兒。圖為趙春華舊照
第一個問題
■“上訴得花多少錢啊?北京來的律師是不是特別貴啊,要多少錢。俊
■“不能花太多錢啊,小孩賺錢難。”
意外的動機
■在看守所,咸菜和蔬菜都需要提前預(yù)訂。
■趙春華擔心,如果不上訴,就會去監(jiān)獄服刑,那么之前預(yù)訂的咸菜和蔬菜就要浪費了。
51歲的大媽趙春華,因為擺氣球射擊攤被認定非法持槍,一審被判有期徒刑3年半。從判決到昨天,剛好過了1周。
在 知道判決結(jié)果后的那幾天,趙春華一度很猶豫要不要上訴。這個初中文化的大媽身陷囹圄兩個多月以來,對自己擺氣球射擊攤卻觸犯非法持槍罪這件事,并不夠清 楚。但是,她卻擔心上訴會花很多錢,會拖累唯一的女兒。甚至覺得,是不是自己早點從看守所去監(jiān)獄服刑,能爭取減刑還能早點出來。
北京理工大學法學院教授、北京圣運律師事務(wù)所律師徐昕,作為趙春華的二審辯護律師,昨日趕赴天津,在看守所見到了這個已經(jīng)成為社會熱點人物的大媽。趙春華通過徐昕正式向法院遞交了上訴狀。而這位大媽最盼望的,是能夠早點出來,和親人團聚。
成都商報首席記者 趙倩 天津報道
她
伴著蕭瑟的北風,昨日一早,成都商報記者隨同徐昕從北京趕赴天津。 1號當天才剛剛接受趙春華女兒王艷玲委托的徐昕,并不確定趙春華是否已經(jīng)正式提交了上訴狀。而趙春華身體不好,胳膊長了骨刺,徐昕為她擬好了取保候?qū)彽纳暾,想要在會見趙春華時讓她簽字。
提問/
是不是特別貴啊 律師要多少錢啊
趙春華對于女兒已經(jīng)替她找了新律師的事情并不知曉,當徐昕在看守所見到趙春華時,她狐疑地看著徐昕,第一個問題忍不住問:“上訴得花多少錢啊?北京來的律師是不是特別貴啊,要多少錢。俊币贿厗,趙春華還忍不住嘀咕:“不能花太多錢啊,小孩賺錢難!
這個問題讓徐昕聽來有點心酸。他看著眼前的趙春華,瘦小的身材,面容蒼老,穿著寬大的棉服,神色有些疲憊。
“我是來幫你的,免費為你打這個官司,是法律援助,不收錢,你放心!甭牭叫礻扛嬖V自己的這個答案,趙春華臉上的緊張消散了。
她在看守所里為是否上訴猶豫過。這幾天她想得最多的,竟然是刑事案件上訴會不會有上訴費,會不會讓女兒花更多的錢,讓女兒受到自己的拖累。她也擔心,也許上訴并不會改變一審判決的結(jié)果,如果早一點去隊里(監(jiān)獄)服刑,早一點爭取減刑,還能早點出來。
賬本/
過去兩個多月了 總共只花了800元
但是,在徐昕來到看守所之前,趙春華其實已經(jīng)下定決心自己要上訴了。
而原因卻讓人意料之外。
這個一直老實巴交的大媽,到了看守所也沒有改變自己省吃儉用、害怕花錢的習慣。在趙春華進看守所之后,女兒給她存了3800元的生活費。過去了兩個多月了,趙春華總共只花了800元。她甚至拒絕女兒再給自己寄錢,反復(fù)向徐昕叮囑,生活費足夠了。
在看守所,咸菜和蔬菜都需要提前預(yù)訂。趙春華的心里一直有一個擔心,她擔心,如果不上訴,就會去監(jiān)獄服刑,那么之前預(yù)訂的咸菜和蔬菜就要浪費了。趙春華有點舍不得,她覺得已經(jīng)訂了菜,萬一自己離開看守所去了監(jiān)獄,就吃不上了。
這大概是徐昕會見當事人,聽到要不要上訴時最出乎意料的理由。
眼鏡/
十幾塊錢就行了 千萬不要買貴了
“您幫忙給我女兒說一聲,我眼睛有點看不清,配一副老花眼鏡!壁w春華讓徐昕幫忙給女兒帶話?墒撬廊徊煌嵝崖蓭,眼鏡十幾塊錢就行了,千萬不要買貴了。
在 進看守所之前,趙春華就從來不舍得給自己買東西。進了看守所之后,女兒擔心她冬天受凍,“強迫”買了兩身新的保暖內(nèi)衣給她,大概是她為數(shù)不多的新衣服。而 讓趙春華寢食難安的,就是擔心因為自己的事讓女兒多花錢,拖累女兒。而趙春華遠在內(nèi)蒙古的老父親,并不知道她這段時間一直待在看守所里,只是有時會念叨, 女兒好像好久沒來電話了。
一 審開庭時,趙春華看著旁聽席上一直哭泣的王艷玲,心都碎了。她很擔心自己會影響到剛剛結(jié)婚的女兒。趙春華進入看守所之后的10月底,正是王艷玲早就定下的 結(jié)婚的日子。為了母親,王艷玲曾想推遲自己的婚期。但趙春華堅決不允許。在趙春華心里,她害怕自己會影響到女兒剛剛開始的新生活。
槍
“如果真的知道這個攤上的槍,是真有殺傷力的槍,我肯定不會擺這個攤!痹谛礻繂柶疒w春華那個她擺了兩個多月的氣球射擊攤時,她依然覺得一切就像一場不可思議的夢。
在她看來,她賴以謀生的射擊攤上的槍,和真正的槍并沒有聯(lián)系,只是塑料的“玩具槍”而已。
“如果知道真有殺傷力 我肯定不會擺這個攤”
趙春華告訴徐昕,她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構(gòu)成犯罪,如果早知道肯定不會擺攤。之所以天天蹬著三輪去擺攤,也是想要賺點錢,有個謀生的法子!叭绻坝腥藖斫o我說一聲,哪怕是處罰一下,之后也就肯定不擺這個攤了!
除了趙春華,2016年10月12日晚上,同在“天津之眼”摩天輪附近擺氣球射擊攤的還有9個攤點的12人被警方帶走。趙春華是第一個一審被判刑的,其余12人,有8人被取保候?qū)彛?人依然被羈押,案子尚未開審。
27歲的小趙,同樣因為射擊攤上有3把槍被鑒定出槍口比動能超過1.8焦耳/平方厘米,被認為涉嫌非法持有槍支罪。
小趙的父親很關(guān)心趙春華的案子,他告訴成都商報記者,和趙春華一同被帶走的兒子,擺攤也就一個月左右。之前,因為沒有工作,兩人每月靠1000多元的低保生活。原本兒子定于明年結(jié)婚,現(xiàn)在,這門婚事黃了。
家
趙春華被羈押之后,“天津之眼”摩天輪附近的那個流動攤位,已經(jīng)變得空蕩了。
如今,她的三輪車停在沒有門鎖的房門外,車上積起厚厚一堆雪。三輪車上那塊折疊起來的用來固定氣球的板子,如今沒有氣球,只剩下“一槍一鏢,打破幾個都算一個”的手寫黑字。
這是兩間在最寒冷的日子里沒有暖氣的簡陋平房。要去到房間,需要穿過一段滿是碎磚殘礫、垃圾遍地的窄路。冬天,臨時棲居于此的人們就靠著蜂窩煤爐子,來打發(fā)走難挨的寒冷。過道上,擺放著做飯用的天然氣爐子,堆放著各種橫七豎八的雜物。
不確定能否取保候?qū)?/strong>
母女倆盼望春節(jié)團圓
趙春華曾在這里住了半年。一間只有八平方米的小屋,曾是她和女兒棲身的家。房間里一張大床,占據(jù)了將近一半的空間。一個柜子,一張板凳,是除了床以外的唯一家具。冰冷的房間,靠著一個小小的蜂窩煤爐子取暖。
一臺不大的海爾舊電視,也許是這個房間里唯一值錢的東西。沒有衛(wèi)生間也沒有浴室,要洗澡需要去附近的公共澡堂。要上廁所,就要去附近的公廁。
但趙春華曾經(jīng)住得很滿意,一間房間300元房租,兩間600元,是她在這個城市里能夠承擔的。
而另一個房間,則堆滿了趙春華擺攤時要用到的家當。“20元18發(fā)”“20元15鏢”的簡陋海報還貼在一個簡易的小鋼架上,幾個塑料小凳子隨意地丟在地上。幾個大麻袋里,裝的都是趙春華之前進的貨——給顧客的各種禮品。
昨日,徐昕替趙春華通過天津市河北區(qū)法院,向天津市一中院遞交了上訴狀,取保候?qū)徤暾垥矊⒃陔S后正式提交法院!摆w春華擺攤就是謀生,沒有任何主觀犯罪的故意,她這個年齡了,沒有任何社會危險性,身體也不好。二審當中,我們將為她做無罪辯護,對其取保候?qū)!?/p>
趙春華并不確定自己能否得以取保候?qū)彛膬?nèi)心一直忐忑。女兒和她一樣,盼望著在春節(jié)團圓,希望分離數(shù)月的母親能夠一起回家過年。
[責任編輯:郭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