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凱歌的電影,既實踐著刻意的裝潢藝術,又夾雜太多的惡趣味,這就讓他的畫面、造型、剪輯、敘事都呈現(xiàn)崩壞感。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出自唐末五代詩人翁宏的《春殘》,寫女子春末懷人,觸景傷懷,憂思難解之情。宋代詞人晏幾道曾創(chuàng)造性挪用這兩句,令《臨江仙·夢后樓臺高鎖》成為千古名篇。
用典要看情景,看看陳凱歌怎么做的,范偉扮演的崔道寧看上林志玲扮演的女施主,道士也不做了,追出去到橋上左右堵截,又不肯說些什么,別扭地閃過。然后是一組視線剪輯,范偉喃喃自語,吟此詩句。
整個場面呈現(xiàn)出一種崩壞感,它不同于王家衛(wèi)、侯孝賢電影的和諧,后兩位之所以成為大師,離不開鏡頭語言和畫面感的純粹。但陳凱歌的電影,既實踐著刻意的裝潢藝術,又夾雜太多的惡趣味,這就讓他的畫面、造型、剪輯、敘事都呈現(xiàn)崩壞感。林志玲的造型就帶著這么一種崩壞感,她的臀圍太大,與那個年代的旗袍格格不入,她的個子太高,扭來扭去,缺乏優(yōu)美感。
王寶強和范偉同樣是一種崩壞感,二人的臉孔仿佛打著“諧星”的標簽,事實上他們一直都有漫畫人物的既視感,容易把劇情引向春晚小品的段位。道士初下山的一場戲,陳凱歌安排王寶強在都市里的一場雜耍,他想模仿傳統(tǒng)商業(yè)片的路線,卻令電影奠基了鬧劇的底色。
鬧劇就是崩壞感的典型,因為它屬于草根的玩法,但是陳凱歌還有正襟危坐的一面,這種崩壞感就更明顯了。譬如他用高度夸張的“強造型”,范偉的禿頂,吳建豪的雞冠,房祖名的飛行帽,而王寶強和房祖名吃完老鼠之后的“表現(xiàn)主義”造型則是一個極致。王學圻的角色同樣有一種崩壞感,他過去的角色實在太過雷同,因而顯得裝腔作勢,他扮演的長老如松,不再是一個睿智的先知,而仿佛是一個妖僧,像極了他當年《劍雨》中扮演的那個太監(jiān)。
作為武俠片,所有的江湖仇殺也存在崩壞感,王家衛(wèi)不重招而重意,才有《一代宗師》渾然一體,但陳凱歌不同,他的招式實在是太實在了,所有的動作設計都模仿傳統(tǒng)香港電影而為之,這就喪失了導演的概念性把握。全片的人物都在吊威亞,連桌子和道具也不例外,這種泛濫,預示著陳凱歌只想“以量取勝”,其后果就是為打而打,無法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至于彭乾吾暗算趙心川,何安下的飛鏢直中崔道融的靶心,這些事件其實都在觀眾的預期之內,也就沒什么新鮮感,至于影片最終因過分寫實又過分夸張而導致的“龜派氣功”,就是這種功夫片崩壞感的直觀證明。
陳凱歌的崩壞,還有他援引理論的法則,關于日練月練的解釋,他用一種帶著崩壞感的CG畫面赤裸裸呈現(xiàn),說山便是山,說猿便是猿,這種太直白的鏡頭語言表明他已經(jīng)遠遠落后時代。相反的,他只能求助于最世俗的趣味,那就是公開賣腐,既然有郭富城和張震這對“好材料”,這自然能稱為熱點。陳凱歌用一種不擇手段的方式,繼續(xù)摧垮著國產(chǎn)電影的信譽。
徐皓峰最重視的“緣分的游戲”,在本片中被陳凱歌全然解構,可算是玄機盡失,對原著的精神也全然背離!兜朗肯律健纷罱K在一種狗血獵奇、裝腔作勢和賣腐求榮的意圖中清除了導演最后一點作者痕跡,此時,他已經(jīng)不再是崩壞,而近乎成為一種完全的嬗變了。(灰狼 影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