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神劇”的備受批評,大概可算是近期的一個熱點。我們指責(zé)投資方的舍義逐利,痛斥編導(dǎo)們的胡編亂造,甚至還詬病審查機制的莫名其妙。然而如潮的批評,似乎很少回答一個問題,為什么“神劇”的收視率會這么高——而正是這個“收視率”,刺激著眾多的投資方;為什么“打鬼子劇”如此走紅——而正是這個紅極一時,“激勵”了某些編導(dǎo)的 “創(chuàng)作熱情”。據(jù)說我們的觀眾,也有人信以為真,但多數(shù)的人,早已知道“神劇”屬于荒誕,卻仍然天天“收視”,樂此不疲,甚至這些天來,“神劇”備受批評了,但不少的頻道仍然在勁播,什么原因呢?因為 “我們看的人還是多”——這就涉及到了“我們”的問題。
“我們”太需要一場“勝利”了。需要勝利是每個民族的夢想,中國人百年以來,倍受欺凌,直到今天,人家還在我們家門口挑釁生事,我們需要勝利,這本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兒。問題在于“我們”往往忘記了一個民族的哪怕很小的一點 “勝利”,都是要依靠埋頭苦干、腳踏實地甚至艱苦卓絕甚至勇于犧牲才能得來,我們常常使用一種 “精神勝利法”,并以此“過把癮”,以此代替卓絕的奮斗。比如“刀槍不入”的“義和團”,就曾深入國人的血液,以為念咒作法,就可以“制夷”、殺盡洋人!翱谷丈駝 敝心切┥浼詳r子彈、徒手撕裂鬼子以及用手榴彈炸掉天上的飛機,包括女俠遭奸后,站起來一舉干掉一個排的日偽軍云云,為什么“我們”明知荒誕離奇,卻大呼“過癮”呢?這是不是“義和團情結(jié)”的再附呢?恐怕是個問號。國人的心里,還有一個“阿Q”,這位“精神勝利法”的先祖,首創(chuàng)了“先前闊”的“勝利感”,至今沒有絕后——“抗日神劇”中那些飛檐走壁、踏雪無痕,大刀片一亮,一大片鬼子人頭落地的俠士們,不正是“我爺爺,我奶奶”么?于是“我們”后代,足以穩(wěn)坐在電視機前盡享輝煌與榮光,更足以在他們的英武身影下心滿意足地喝茶、喝彩、過把癮——所以有識之士嘆息,說 “神劇”為什么那么走紅,因為“我們”實在是太需要它啦。
我們又太需要一場“娛樂”了!皧蕵分了馈保坪跤殖蔀槟承﹪说目谔,在一個連反腐都成娛樂化的當(dāng)下,抗戰(zhàn)這樣一場流血犧牲的民族戰(zhàn)爭,也被演化成一場娛樂,叫做無可幸免!翱谷丈駝 钡膴蕵坊恰笆找暵省逼娓叩牧硪粋基本原因,除了光怪離奇的“武俠化”,就是一個亂世風(fēng)塵的“言情化”。哪個“神劇”不貫穿著死去活來的愛情畸戀呢?哪部連續(xù)劇沒有驚若天人的酷哥美女呢?反派人物,多的是美艷多情的“女特務(wù)”,就是一個村姑,也要叫她“全裸敬禮”,正是這種兵慌馬亂中的風(fēng)花雪月、紅杏出墻,正是這種刀光劍影下的纏綿、柔情和“三角”,才“投合”了“我們”不少人內(nèi)心的情趣與追求,才讓“我們”一集不漏地看下去——其實“言情化”早不是“抗日神劇”才有,一部《紅樓夢》,“我們”似乎從不把它當(dāng)成“封建社會的盛衰史”來看,而只把“木石前盟”當(dāng)作它的主線,當(dāng)作“言情小說”來灑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呀。至于西門慶和潘金蓮,在《水滸》中只有寥寥幾頁,但就是這幾筆,不也要拉出來,注滿水,拍成幾十集的洋洋大觀么?這當(dāng)然就不只是“言情”而是另一種“情趣”了,但照樣引出了“我們”的“莫大興趣”,照樣炮炮走紅。
有人說,“抗日神劇”的走紅,歸根到底在于它有“市場”、有“觀眾”、有“收視率”,所以才久盛不衰,越批越紅,所謂“需求決定生產(chǎn)、市場決定供給”嘛!如果真是這樣,我們是否能夠反思一下“我們”自己、進而反思一下“我們”的“國民習(xí)性”和“興趣愛好”呢?
這種反思的意義,當(dāng)然不只在于一個“神劇”的走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