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小說改編成影視作品,總是件冒險的事兒,成則順風順水,不成則從此痿頓。市場輪到了《白鹿原》,小說作者陳忠實老師贊賞地給了95分的高分,而王全安的冒險還在經歷市場和時間檢驗。
不得不說《白鹿原》畫面真美。在一片片漂亮得幾無瑕疵的黃金麥浪中,觀眾被帶上了白鹿原這渾厚、重實、神奇的土地。在來自德國的攝影師盧茨掌鏡下,這種干凈、大氣、絕美的鏡頭語言一直到影片結束都發(fā)揮得淋漓盡致。這與盧茨和王全安的默契不無關系,之前兩人曾合作過《圖雅的婚事》,再搭配上“第五代”導演們的御用美術霍廷霄,王全安導演的鏡頭風格已成。
上映前,影片的賣點基本都集中在了激情戲上。但實際上王全安處理得還不錯,所有的裸露只是為劇情而服務,用來推動故事而不是愚弄觀眾,足矣。語言和臺詞是他的拿手戲,統(tǒng)一而順溜的陜西方言讓寓意豐富的對話顯得更有韻味。影片適時而起的秦腔比較出彩,極好地渲染了白鹿原上隱忍到骨子里的那種愛恨糾纏的情感基調。每當原上有大事發(fā)生,這音樂就升騰成一種古老的民族寓言,或激越、或悲愴。
演員值得說道。張豐毅凹凸有致的輪廓深刻而威嚴,充分滿足了作為了一方大家長的需要。整部片他始終保持著不溫不火的演技,先堅拒交糧后動員全村,訓斥兒子白孝文分家賣地及面對鹿子霖的各種挑釁,在得知田小娥懷有白家骨肉有可能使自家絕后的情況下仍下令造鎮(zhèn)妖塔,最后眼睜睜地看著鹿三一家人的悲劇上演……白嘉軒的腰桿,就是一部磅礴的中國民族沉浮史。田小娥這個絕對女主角,有騷姿,不甘心被擺弄;能低頭,但也有著傲氣;為生存,可以不顧尊嚴。而一切,只不過是想安身立命,簡單得庸俗,庸俗得可憐,最后變成了可悲。張雨綺這次挑戰(zhàn)性地把演技往里收了收,的確斂住了很多高難度內心戲。而段奕宏的氣質就非常貼近黑娃這個形象。但由于篇幅限制,黑娃的戲份被大大減弱,導致他的個性和特質沒能夠得到更全面完整的展示,應該說是一個不小的遺憾。其他如劉威、吳剛等老戲骨,戲基本都拿捏得恰到好處,自然是沒話說。
然而長篇經典小說改拍傳記性電影,都有著似乎沒辦法規(guī)避的硬傷。猶如當年陳凱歌導演《梅蘭芳》,《白鹿原》也被糊上一層看不清摸不著的“紙枷鎖”。五十萬文字濃縮成兩個多小時的影像,本來就是一項大工程。結果精華提取出來了,起承轉合就突兀了,使觀者有情節(jié)跳躍式的不舒適感,致使對人物從心理到行為的理解力和可接受度下降。同時,導演采用抽取的手法剝離了白靈、朱先生、鹿兆海等有著非凡意義和舉足地位的人物,尤其是朱先生的睿智、入世出世,確有骨髓被抽掉的痛感,著實可惜。至于詬病最大的田小娥戲份過重的問題,這確實是個大問題。更大的問題是王全安導演有點為媳婦拍寫真的感覺,有時候過于唯美的MV畫面反倒削弱了人物故事所傳遞出來的力量的表達。
吐槽歸吐槽,作為十年磨一劍的電影《白鹿原》,還是值得一看。因為原著中的精華是這個國家曾經的一部分,更因為在這樣的經典重讀中,我們可以反觀現(xiàn)在,在所有的白鹿原上燃起光明的火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