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領導人勞爾卡斯特羅近日來華訪問,引發(fā)海內外關注。勞爾2008年接替其兄菲德爾卡斯特羅,但直到2011年4月才當選為古共中央第一書記。勞爾數月前派出在古巴有“改革設計師”之稱的部長會議副主席馬里諾打前站,為這次訪華鋪路,基于這樣的觀察,勞爾此行就改革問題“問計中國”的色彩相當濃厚。
古巴經濟一直在各種“圈子”中起起落落,上世紀80年代末之前的蘇東經濟圈不再存在后,古巴經濟快速跌落,拉美左翼領導人上臺后,古巴加入查韋斯的“玻利瓦爾經濟圈”。隨著油價下跌,通脹不止,委內瑞拉能為“世界主義”拿出的美元也日見羞澀。在歐美經濟危機免不了對古巴也造成沖擊的情況下,古巴需要重新找一個可靠和穩(wěn)定的經濟圈。中古貿易額目前只有區(qū)區(qū)18億美元,中國是僅次于委內瑞拉的古巴第二大貿易伙伴,除了意識形態(tài)的固有政治鏈條,古巴對中國并無太多地緣政治經濟利益,古巴不可能從中國獲取曾經從其他圈子獲取的慷慨援助,唯有在經濟體制對接與貿易互補關系上努力,才會令古巴從新經濟圈中獲取最大利益。
所以,最大核心問題在于古巴經濟改革。2011年4月19日閉幕的古共六大是古巴未來改革的圖譜,大會通過的《經濟和社會政策方針》是這一改革的具體法律依據。不過,由于這些文件屬于綱領性聲明,外界對古共會按照什么具體模式來實施改革仍不明確。這至少釋放了這樣的信息:古巴改革“心到,但手未到”。兩年前允許個體經濟后,目前注冊私人企業(yè)達到16萬之多,但這不說明問題,只有規(guī)模和效應才能最終驗證改革之成敗。
古共改革步履蹣跚,一定程度上說明在這個與美國為鄰的島國里,對保持既有體制和經濟秩序持有“信心”的力量仍然很強。可以這么說,不考慮生產效率與質量因素,古巴建立了住房、基本食品、醫(yī)療、教育的政府供給體系,每個古巴人的衣食住行都由國家解決。只有國家不堪負重之時,才會覺得這樣的體制難以為繼,只有到多數人感覺到經濟困難的切膚之痛時,才會開始往生產力提高方面想辦法。沒有人能想像得出,古巴一邊遭遇糧食危機,一邊卻有三分之一的耕地閑置。勞爾主政后,雖然興起一定范圍的以個體經濟為主的私營經濟,但與龐大的國營經濟相比還微不足道。另一方面,基于稅收增收等原因,一旦政府緩解了負擔過重問題,改革的外部刺激消失,“戀舊”的力量依然會促使回到過去的全民供給制度,令已有的私營經濟成果反被國營經濟吞食,造成新一輪“國進民退”。從這個角度上看,很難期待古巴在沒有進行產權改革的情況下展開持續(xù)的可預見的經濟改革。
經濟學家們試圖建立可觀測的學術模型,在邁向自由市場經濟體的手法上,有中國的實用主義漸進改革模式,有俄羅斯的激進改革模式。俄羅斯的“休克”療法,是在全球資本市場期待涌入的背景下推出的,只要外來資本充分流入,“休克”療法或可最大幅度縮減轉型痛苦。而漸進改革之信心,來源于自身龐大的經濟體結構,改革效果由內需驗證。作為小型和封閉經濟體的古巴,并無中俄之優(yōu)勢,除了在北方強鄰的經濟封鎖和政治攻擊下安然生存60多年這一奇跡之外,其經濟即便照抄中俄模式也難有“奇跡”發(fā)生。
古共六大選擇在豬灣戰(zhàn)役勝利周年紀念日之時召開,于休會長達14年的古共大會并非時機巧合。意識形態(tài)上的沉積,依然是優(yōu)先于一切的議程,經濟改革之終極目的,就是捍衛(wèi)社會主義,是先有結果后有過程的改革。古巴改革從表面上看,就是一場不涉及政治體制改革的純經濟改革,至于古共六大之后,勞爾推出了政治領導人任期制,這算不算實質性改革還有待觀察,因為任期制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接任的人是怎么產生的。
美國雖然對古巴實施了長達半個世紀的全方位封鎖,但古巴經濟本身屬于封閉式經濟體,封鎖實質損害到多大程度,依然值得商榷,但從政權的穩(wěn)定性來看,美國經濟封鎖并未動搖其政治基礎。以封閉對封閉,結果就是相安無事。以開放對封閉,必然要動搖一方。以開放對開放,要么被吸收,要么會融合。可以這么說,古巴目前的進一步放開私營經濟和投資,提出打破大鍋飯等機制,只能以做到“對內開放”為界,很難展開如中國及越南等國家一樣對外開放的市場經濟改革,從這個意義上說,古巴并無現成模式可模仿,盡管勞爾對中越等國的改革成果興趣甚濃。古巴領導人所能做的,還是提出“特色主義”改革口號,按古巴方式解決眼前的危機,而非長遠的問題。